有次我跟爸爸說：「爸，讀歷史蠻無聊的！」爸爸就說：「嗯！對，我也覺得蠻無聊的。」於是我又說：「爸，讀地理很麻煩、很痛苦，甚麼歐洲、義大利，我都背不起來。羅馬有甚麼好學的呢？爸，我只要去一次我就記得了，不要背了！」我的意思是要行萬里路，我不想要讀萬卷書，那太累了。爸爸沒有叫我不要讀書，他說：「你用旅遊的方法也很好，只是太貴了。」爸爸會告訴我，如果你有辦法到處去看當然是很好，但是如果能讀萬卷書，又行萬里路，那不是更好？

到今天，雖然我沒有讀萬卷書，沒有真的行萬里路，卻也遊遍了半個地球；雖然小時候討厭讀書，但其實長大之後還讀了蠻多的書，這都是因為爸爸的鼓勵和影響。

爸爸不會像一般人會想辦法說教或趁機嘮叨：你這孩子怎麼都不讀書？但他就是可以讓我看著地理課本裡萬里長城的圖片，跑去跟他發牢騷，他會陪著我一直講話，告訴我唸書不必這麼痛苦，也一定有機會可以走去看看這個世界。

二十一歲那年，我的戀情觸礁了，經歷一段非常痛苦的日子。有一天一直哭鬧、哀嚎悲泣到半夜仍然不能平息，苦惱到把爸媽從睡夢中吵醒。我跟他們說我很痛苦、很難受，不停的大哭。就在傷心的時候，爸爸跟我講了這段話：「很抱歉，我沒有做好一個爸爸應有的職責。」

看見我這麼傷心，他非常難過，所以他要跟我道歉——以一個爸爸的角色，他希望可以為我做點什麼，讓我不要那麼難過，但實在沒有辦法幫助我，可是他支持我作任何選擇，只希望我能快樂。

他說：「妳決定怎樣都好！」，那時候我跟他說想要出國，想要另外找一條路。爸爸就說做什麼都好，馬上去美國也好，不論我做什麼，爸爸都支持我，目標就是要我快樂。我突然覺得這真是很深很深、深入心底的撫慰，而且我非常驚訝，在我這麼痛苦的時候，感到抱歉的竟然是爸爸，這讓我刻骨銘心，讓我永生難忘。

 

“我知道，妳會走出自己的路”

“看書，是在看別人的寶貴經驗，但是我有不一樣的想法，看別人的經驗好像在看棋譜，進步比較快速，有好處，也有壞處。壞處是沒有變成自己的血肉，自己摸索出來的經驗，是自己的血肉，比較有味道，也有信心。聽別人『仙人指路』，好像可以走近路，但是，有時候走得莫名其妙。因此，我不喜歡向妳說教，我知道妳會走出妳的路。– 1988.3.20 父親 宗顯”